想念母亲（一）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

文/那列索卡

        妈妈这个字眼,于我来说,变得越来越加模糊了.15年了，无数次在梦里和母亲相见，醒来过后，才明白那不过是一场梦。

        那个9月份的那个早晨,终身难忘。当时我还寄宿在姐姐家,到学校附近租房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一大早,简单吃了点饭后,就赶到了学校。第一节课是英语课,课刚上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叫我,一种不祥的预兆顿时让我窒息.是的，母亲走了。母亲的离开是预料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个日子来得那么早，来得那么猝不及防。

        带信的堂哥让我去通知我姐姐家,因为他们还要去通知别的亲戚。我便匆匆背着小书包返回早上出发的地方-奢基姑.前日刚下完一场雨，路上十分泥泞，急匆匆地赶路的我，在半路又被一只狗咬了小腿一口，很深的一个洞，我看到筋斗断了。伤口的痕迹至今依然清晰可见，这个伤口后来折磨了我一个多月，迟迟不见愈合，走路或者起身都十分疼痛，后来我曾几次路过那只狗出没的地方，我发誓，只要看见它，一定打它个半死，还好，它比较走运，没再次碰见我。

        到姐姐家了，没说什么，我就放声大哭。母亲离去的痛苦，小腿的伤痛，身体和情感的伤痛交织在一起。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就是一个受够了委屈的孩子，绝望而无力。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以后我还能依靠什么？嗜酒如命的父亲，或是已经成家立业的哥姐？姐找了块破布把伤口包扎了一下，我们便出发。经过龙街，购买些物品后，再返回我家。

        到家了，平日母亲躺的床已经空空。放在家里卧室里的两副棺木少了一副，孤零零的。正堂屋的中间，凳子上面放着刚擦拭干净的棺木，里面躺着我的最爱的妈妈。

        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我多想再看到妈妈一样，虽然被病魔折磨了半年的她，已经得骨瘦如柴；我多想，再一次像病重的时候一样，睡在她脚边，用双手捂着她冰凉的双腿；妈妈，你怎么没能多坚持几天，赶上周末，我就能看上你最后一眼，接着你的最后一口气，坚强地活下去，活出个人样，让您放心地离开。妈妈，我知道你太累了，该歇歇了。一生操劳，靠一己之力拉扯大了我们6个姐妹，付出了自己的所有；最后那两个月的时间，您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咀嚼水果来支撑，气力已经消失殆尽。

        还记得你病重期间，常和来探望你的姨妈姑妈说，你最不放心的人就是我这个小儿子，哥姐们都成年了，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就没把我带大，后悔您都44岁的年龄生下我，结果没把我带长大就想走了,担心我以后娶不到媳妇。你还给我哥哥姐姐说，以后姊妹之间，一定要相互照顾相互帮助，不允许嫌贫爱富。我一直按您说的来做，工作以后，我每次回家探亲，都要安排时间探望离家最远，条件相对差一点的二姐，并给予帮助。您还交待说，要让我读书，并交待您走后，家里留下的财产由我大哥保管，用来支持我上学。

         妈妈，我没有让你失望。你走了以后，三姐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农户家给我租了一间房子，并教了我怎么生火，怎么做饭。之后，我就自力更生了,虽然刚开始的那段年时间,经常火熄了，天天发火。每一天，我都认真学习，放学了也没有和其他租房住的同学们玩耍，而是自己一个人回宿舍看书，写字，学习。初一第一个学期结束，付出得到了回报，我总成绩排名全班第四，我看到了希望，当时我在自己买的笔记本上写上的这两句名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初二的时候，我成了我们班第一，年级第一。当初二暑假统考结束，我拿着成绩单，上面写着班主任的评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多么想，让您看一眼我的成绩单，让你为儿子感到骄傲。再后来，考毕节民中，考中央民院，考公务员，一直是顺风顺水。我想，这一切，都是您天堂默默地注视着我，保佑着我，我才能如此顺利。

        妈妈，我读书的期间，哥哥姐姐们都很照顾我。虽然他们都成立了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负担，但他们依旧节衣缩食，尽量给予我帮助。尤其是大我六岁的四姐，虽然小时候我们两个天天吵闹打架，但总时刻给我打电话问寒问暖，经常给我汇钱汇物。其实我也知道，她自己在广东的工厂打工，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而且成立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上大学的时候，四姐听说北京的冬天很冷，前后两次给我编织了两件毛衣，虽然由于多年没见的缘故，她不了解我的身形，毛衣穿起来不太合身，但在我眼里，这两件毛衣是我一身中最珍贵的衣物，我会一直收藏好，直到永远。

        下葬之前的那几顿饭，我都是端着碗到您的棺木旁边吃的，因为据说是在那里吃，就相当于是陪着您一起吃饭，其实我也知道，是村里的一位长者告诉我的。只是，我那里吃得下饭，吃着吃着，饭碗里面都有了泪水的味道，但我内心很舒服，因为我是在陪我妈妈吃饭，最后的几次饭。

        记得出殡那天，您的亲大姐，我的大姨在您棺材前哭得死去活来，大姨现在81岁了，当时也应该是66岁左右了，哭得撕心裂肺。大姨说，如果可以，她宁愿先走，她来替换您。记得我小时候，大姨来家里，你们就骗我说，我是大姨生的，大姨走的时候要带走我，还让我叫大姨妈妈，我也将信将疑。晚上，大姨你们在家里的草房磨苞谷面，我就拉着大姨的长裳子，晃来晃去，很高兴很快乐。

        大姨现在身体还好，每次回家，我都惦记着去看她，因为看着她，我觉得就看到了您。去年春节回家，我和二姐大嫂去看了大姨。那天，天气不好，路不好走，走了5个多小时，崎岖泥泞的小路，让我吃够了苦头。走到某一个哑口，二姐就告诉我说：当年，您就和大姨相约在这里见面碰头。您经常把家里的小猪背到这里，大姨来这里接你，把小猪再背回去。你们俩姊妹在崖口处坐会儿，吃点荞粑粑，就各自回家，忙碌自己的事情了。那天经过的时候，我在那个地方呆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我幻想，时光要是能倒流该多好！

        那天天近黑了，才见到了大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正在烤荞麦粑粑吃呢。大姨见到我，精神了许多，给我折了一截让我吃。我手里拿着荞粑，泪如雨下，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其实我是很坚强的，但不知为何，见到大姨的样子，我就是在不能自已，可能是我太想您了。由于之前大姨身体有点小问题，语言能力弱化，听和说都有点小问题，但那天晚上，大姨陪着我们，坐了好久好久，酒杯里的酒，喝完了，又接着倒，大姨一个劲儿催我喝酒，我也没有拘束，喝了好多，但喝着辛辣的白酒，心是暖暖的，喝着喝着，就变成甜味了。 第三天，走的时候，大姨出来送我，我对大姨说，好好照顾身体，下一次回家我一定要来看您。临走的前夜，四哥按照规矩给我钱，我不肯，后来劝半天，我只能收下后睡觉的时候藏在枕头下面，结果，临走的时候，听到大姨和四哥讲彝话，二姐说可能是把钱放进了我书包里了，后来我没辙了，又把一部分钱给我送行的长才大哥。

        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逝者下葬前，要打开棺木让子女亲戚们最后看一样。我看到了，您脸庞有些消瘦，带着您常戴的“帕子”，在里面安详地入睡了。最后一次看您的记忆，铭刻心中，画面至今清晰可见。

        棺木，被泥土慢慢淹没，消失在视线里，坟堆逐渐大了，成形。那一天，我没有过多流泪，或许是之前流干了，或许是自己已经学会坚强。

        父亲从咱家“湾子口边”挖来了好多绿葱花，我和三岁多的大侄女一起，慢慢地把这些绿葱花栽种在您新家的每一个角落，侄女干活很认真，像个大人一样，片刻不歇。她也知道，永远不会有奶奶了，只有记忆里的模糊印象。侄女也很争气，今年以571的理科成绩考入西南政法大学，成为海槈梁子那烈家的首个二代大学生。

未完待续

文/那列索卡

2012年12月20日0时

北京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