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俄格往事（连载1） 文 / 默帕吉哈 公元1664年，一场巨大的灾难悄无声息地降临到乌蒙高原上彝族默部栖居的水西大地，慕俄格这个古老的王国。一个雄踞中国西南的诸侯吴三桂在中央王朝的默许下，将战火点燃。从一条险峻奔腾的河流开始，彝人拼死抵抗，惨烈空前。在某个夜晚，侵入者一把大火将巍峨辉煌的九重宫殿化为灰烬，君长战死，遗孤逃隐，水西四野荒芜。 多年后，乌撒地，水西流亡的少主兹莫额非明宗、法戈则溪土目之子格佐及水西铁血黑虎营阿者阿伍因一琴师聚集。在巴底侯吐（今威宁草海）之畔，乌撒乌梯收刀入鞘，扯勒阿姿目光如水，友情与爱情如海子的水草自由生长。 不久，诸侯异旗而起，彝人借机集结各部出兵，灭诸侯，复国水西。 慕俄格的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少主额非明宗，贿钦差，欲复位正名，重现往日的光荣与辉煌。然此时的水西已奄奄一息，钦差密谋斩草除根，彻底消灭彝族地方势力，少主幡然醒悟朝廷意图，怒火冲天，决意起兵以死明志。阿伍冷静明智，知道如此后果，必将导致灭族，钦差伺机分化，除掉少主，嫁祸阿伍，大乱。琴师潜至水西，将六祖令交格佐，嘱咐集结天下彝家，暗箭身亡。 这是一个没有对错的年代，各自背负的使命不同，阿伍空前绝望，欲杀钦差，被格佐制止。在少主的灵房，三人用相互的妥协换取了无数生命，六祖令牌销毁，钦差当众自杀谢罪，阿者阿伍悔恨自杀，格佐隐居乡野，人性被历史巨浪颠覆，最好的选择是没有选择。 朝廷宣告水西君长无嗣而终，改土归流，一个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古老王国慕俄格在历史的烟尘中降下了帷幕，往事如歌。 水西珐戈则溪，神山下松林无边， 草场寂寥，远山一片若有若无， 土目庄园，寂静的院子，一片安静的黑， 一扇虚掩的门里， 柴火的焰在火塘里轻轻的摇晃跳跃。 苍老的彝语缓缓地说： “祖先从德德朴窝（彝族的发源地，彝族历史上著名的六祖分支迁徙地点）来，顺着天神的指引，翻过无数的山，趟过无数的河，顺着玛蔚（杜鹃花）的方向，我们走过的都是故乡。” “离开祖地时，大家都难分难舍，路过玛洪益赤（祖源地的泉）时，泉水滚动得和盛开的索玛花一样，口渴要喝三口，不渴也要喝三口……” 一幼童盘腿座在老人的旁边， 双眸清澈，屋内暖和温馨。 “阿补（爷爷），阿爸那天说有人烧了我们的九重宫殿，真的吗？” “是的，我们九重宫殿门前原来有一对世上最大的石狮子，三个人拉起手来也围不完，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它的头顶。九重宫殿里有无数的珍宝，我们水西世世代代最贵重的东西都藏在九重宫殿的下面，我告诉你啊，地下的宫殿也是九重，比平时看见的地面上的宫殿大很多很多……” “阿补，那些人为什么烧了我们的九重宫殿？阿爸他们怎么还不回家？”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有人要让我们低着头走在自己的土地上，看不见星空上自己的灵魂，我们就找不到回到德德朴窝的路了。” “嗯，阿爸有刀，什么都不怕。” “我们六祖带领六个部落分支迁徙的时候，将散落如空宇的繁星，先祖阿普杜慕分别给了六块令牌，如果哪一天我们危急了，就带着自己的令牌联络各部，当六块令牌合成一体时，就可以号令天下的彝人来相助……” 突然，门被仓皇推开， 一人脸色苍白喘着粗气， 迅速随手抵上门。 “摩素（对于长者的尊称），君长被围，战死了，汝卡（将军之意）吩咐尽快逃走，离开水西！” 老人取下一虎纹铜牌，中刻默部彝文，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挂在孩子脖子上。 几条黑影破门而入， 老人起身拔刀， 转身如流水一般，两条黑影重重地扑在火塘边上。 老人随即一推，报信的仆人和幼童跌入偏房， 一侧身，刀清脆就透过第三条黑影的胸膛。 “快带格佐离开。” 老人闷吼一声，三个黑衣人已近身前， 老人矮身后退避过， 反手三击， 三人倒地。 一只端着弓弩的手从门外轻轻地伸进来， 忽听风声，老人一抬头，利箭已没入胸膛。 老人猛踢柴，夹着火星四处飞溅， 纵身扑上去， 大火燃起。 …… 远处响起苍凉的彝歌。 “麻塞咪麻塞，喔呀咯咯也，咯咯…… 不知啊不知，树叶在秋天金黄十分美丽，却要在风中飘落； 不知啊不知，勇士捍卫尊严最骄傲，生命却将要结束； 不知啊不知，德德朴窝是喜悦的家园，归祖之路却充满艰辛……”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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