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秧的妇女

思想谱写辉煌 · 发表于 2011-9-1 13:44:45

                                      文/张菊兰（彝族）

   盛夏植物疯长，漫天漫地的绿。家乡那一坡一畦叠一畦的镰刀似的稻田，全成了一坡的绿。远远望去，分不清哪是田埂，哪是田；也分不清哪是秧苗，哪是野草。这时村里的妇女们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到田里去薅秧。

   薅秧大多在午后。阳光，白云，蓝天，绿野，还有绿色的心情，女人们斜挎着蓑衣，甩着双手，三个一簇，五个一群，慢慢悠悠的走在绿毯般的田间小路上。小河潺潺，翻卷出银色浪花，为她们的欢声笑语作伴奏；鸟声清脆，鸣唱出多声部的旋律，给她们的愉快锦上添花；……薅秧是最舒缓的旋律，不像栽秧时那么火急火燎，是慢板轻歌的抒情乐章。妇女们在田头放好蓑衣和装着针线的布包，脱掉鞋子，高挽裤腿，轻挽袖管，然后排成长队走向田埂，陆陆续续地下到凉丝丝的稻田里。双脚要轻移轻挪，在秧苗的缝隙间游动；双手要灵巧快捷，在秧苗周围拔尽杂草；眼睛要看清望准，不能遗留下类似秧苗的稗子；……其实无须多言，这些可是妇女们轻车熟路的事。但她们丝毫不敢马虎，田里除了一般的杂草之外，还有两大祸害必须清除。有一种非常顽固的草叫“昂答”（彝语意为“鸡爪），当地的汉族叫它“牙齿草”。这种水草很好看，嫩嫩的软软像绿色花朵样的叶子，轻轻柔柔的飘在水面，水一动，叶子也轻轻飘动。它的藤蔓像丝线一样缠缠绕绕地躲在泥土下，藤蔓上结着许许多多像鸡爪似的三叉的根。“牙齿草缠水稻根，露珠挂在谷穗头，阿哥装在妹心头。”牙齿草不仅有美丽的形状，就连有关它的彝族情歌也很美。但它的危害却很大，如果不除掉，蔓延得很快，很耗养料，会把稻谷的养料抢走。光揪掉表面的叶子还不行，得慢慢地顺藤摸瓜，把泥下的祸根连根拔除。这是很费工夫的，有点像绣花一样精挑细缝的意思。和秧苗一起肩并肩成长的稗子，危害也不小，如果不拔掉，不仅和秧苗抢养分，稗粒还会和谷粒一起走进人们的饭碗，让人难于下咽。稗子和秧苗一样高，一样肥，只是谷苗的叶子粗糙，而稗子的叶片很软很嫩很翠，摸上去有点滑溜溜的感觉；谷苗是通体的绿，而稗子的叶脉和干是白色。如果眼不尖，或没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是无法在谷苗中拔出稗子的。

      如此看来薅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妇女们不仅薅好秧，而且还薅出乐趣，薅出精彩。她们的家常里短在秧苗的株缝间回旋，她们的欢声笑语在翠绿的稻田上飘荡，……，低头薅秧，抬头看云，时不时把弯成弓形的腰杆伸直。累了，闷了，不管是谁，随口唱一首彝族民歌，把压抑在胸的沉闷释放。“大田薅秧行对行，薅来薅去没心肠；又要低头拔稗子，又要抬头看情郎。”情郎的影子是没有的，偶或有对面放牛的邻村的男人调侃似的对上一调，就能引来薅秧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一阵肆无忌惮的笑，惊飞轻轻悄悄躲在田头的秧鸡。烦闷随风而去，快乐随歌而来。“哎哟！”一声尖声尖气的大叫，几个尖酸的小媳妇大姑娘从上畦跳到下畦，还在惊魂未定。年长点的几个妇女边笑骂，边轻轻地扶起被她们踩坏的秧苗。原来一条辫子粗的蛇，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到脚边。见到的失魂落魄，仓皇逃窜；没见到的莫名其妙，嗔骂怨怒。“大田薅秧无奈何，又怕蚂蝗又怕蛇。”民歌道出妇女薅秧时最怕的事。蚂蝗能叮住人的大腿不放，你要取下它，它叮过的地方就会流血，挺让人害怕的，但妇女们的最怕的还是蛇。这是不是和伊甸园的故事有关，我不知道。

   一株又一株，一畦又一畦，妇女们的欢声笑语过后，纯纯净净的秧苗在除去杂草和野蔓的田里，伸腰踢腿，轻歌曼舞，如劲竹拔节一般向阳光的方向舒展。薅秧的妇女，薅掉田里的污秽和垃圾，薅出飘香四溢的希望。薅秧的妇女，薅掉心中的杂念和私心，薅出美丽明净的心灵。

   哦，薅秧的妇女！

云南禄劝屏山中学（651500）张菊兰

      2011-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