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惜别情

思想谱写辉煌 · 发表于 2011-7-27 14:20:23

                                                               文/  张菊兰（彝族）

      我读过不少古代的送别诗，诗中描绘的送别场面，常让我回味无穷；诗中体现的依依惜别之情，常让我愁肠百结。柳永的《雨霖铃》中，“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这应该是热恋中的男女的送别吧，那哭得像桃子一样的眼，那紧紧握在一起不愿松开的手，那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的嘴，……是那样的缠绵悱恻，是那样的肝肠寸断。那送别的场面，美则美也，却不够大气,有点小儿女的做作。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朋友已经远去，自己却一个人还依依不舍地伫立在雪地里，任飞扬的雪花扑打着冻僵了的脸，那份感情是够真挚的了，但那情景又仿佛觉得有些孤寂、凄清。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够豁达乐观了吧，但这感情让你觉得有些飘渺，捉摸不定。让我觉得恰到好处的，还是我们彝家小伙吃完山酒后，送姑娘回家的场面。

   我们彝族罗婺部有一个千年不变的习俗，未成亲的青年男女,都喜欢相邀去离村子较远的山上吃山酒。“吃山酒”，并不是到山上去喝酒，而是彝族青年男女们说笑唱调、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彝语叫“熬依妁”，意为找乐子、找乐趣。一般由村中的伙子头和姑娘头定好时间、地点，然后男女双方各约同村的同伴赴约，人数不等。到约定的时间，双方趁着灰暗的夜色背着父母，到村口集合上路。来到约定的地点，双方躲在树林里用鸟语对暗号，暗号一对上，就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边说笑边拣柴燃起一堆篝火。男女分坐两边，尽情地唱调、说笑。山歌都是即兴而编的，语言淳朴，感情真挚；笑话都是幽默风趣的，增添快乐，调动气氛。篝火越燃越旺，语言越来越甜，感情越来越浓。不知不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飞快的流逝，篝火渐渐暗去，北斗星西移，远村的公鸡已打鸣，双方不得不散去。这时他们会唱起依依不舍的分别情歌，男方送女方到村子附近，才各自偷偷溜回家。

   崎岖的山路，朦胧的月光。男男女女长长的身影，拐来扭去；悠悠扬扬的情歌，飘来漾去。“请求公鸡不要啼，但愿长夜天莫明，怎忍与妹早分离。”山风轻轻吹，溪水静静流。别离的心情像微风一样飘散，像溪水一样流淌。闪悠悠的男声，惊醒了路边熟睡的小鸟，小鸟扑楞楞飞起；正在一瓣瓣绽开的野花，愣头愣脑地呆立；一点点向上拔节的树苗，惊慌失措地张望；……“相间时难别亦难”，短暂的相聚后，又要面对长长的分别。怎能不让他们心潮澎湃，恋恋不舍？这样的送别有依依的留恋，有难舍难分的真情，但绝不是柳永般的缠绵，也没有岑参样的孤寂，更不是王勃式的虚无缥缈。此时此刻，男方的感情大多比较直白，如清澈见底的溪水，能让人看得真切，看得透彻。“请哥送妹一程路，路名地名要记住，拐弯绕坎不要怵。”脆生生的女音，像山花一样美丽，像夜风一样漂浮。那委婉含蓄的语句，那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情话，个中的深意，只能让你仔细去琢磨，慢慢去体味。此时此刻，不论男女，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留恋是真诚的，但又是可远可近的，留有悬念的。往近去想，只要你愿意，也许有一天她可能成为你的人；往远处看，只要找机会，还会有可能再听听彼此的歌声。热热闹闹，说说唱唱，终于到分手的路口。心有些颤颤的，情有些依依的。“过了小山，过了小山，越过大山；过了小河，过了小河，跨过大江；过了小河，过了小河，跨过大江；过了今夜，过了今夜，何时再相会。”姑娘们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齐声唱着幽幽的分手歌往前走。歌声整齐嘹亮，清脆悠扬。歌声砸在路边的石头上，也砸在小伙的心坎上，掀起一阵阵涟漪。小伙子们有跟上去再和对方约日子的冲动，但他们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被女方看扁。因此，只好伫立在分手的路口，望着姑娘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听着姑娘们渐渐消逝的歌声，心里空空的、酸酸的，只好举起沉甸甸的右手，幽幽地道一声“珍重！”然后无奈地转身，稀稀落落地、有一答没一答地唱着忧伤的情歌，踏着朦胧的曙光往回走，心里盘算着下次该怎样才能约到她们。在他们的歌中，透露出他们的心思，透露出也许他们还不愿意承认的那点秘密——那就是他们对姑娘们已产生了爱慕之情。

   朦朦胧胧的曙光，朦朦胧胧的山路，朦朦胧胧的情意。没有肝肠寸断的凄凉，没有热火朝天的缠绵，没有冷冷清清的孤寂。彝家男女的送别场面别有一番风味，那是恰到好处的惜别之情意，那是恰到好处的美妙场面。那分别时的一声“珍重”，意境悠远，含义丰富。那一声珍重，你得慢慢去解读，慢慢去体味。要想知道后事如何，只好听下回分解了。

昆明禄劝屏山中学（651500）  张菊兰 2010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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