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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回归的守护者——对话黔西南州兴仁县野场彝族毕摩

20007 0 2012-3-28 22:18 发布者: 苏月飞阳 原作者: 苏月飞阳来自: 中国彝族网

由于社会发展步伐较快,老摩们也从专业的彝族祭祀活动中解脱出来,平时做农活,农闲时外出打点零工补贴家用,近些年还跟附近的汉族学做道士,生活方式多元化。

精神回归的守护者

——对话黔西南州兴仁县野场彝族毕摩

                                          作者:赵磊

   间: 20120123

   点:野场(V)

   物:野场彝族毕摩甘廷学、杜传远,县彝学筹委会主任杜传坤

 照片左起:杜传坤、杜传远、甘廷学。

  磊:甘老摩,阿果哈的木?阿劳米铺那哈锅哩哈(新年初一的上午,我站在甘老摩家门口喊:甘老摩,在家没有?嘎纳的小伙子到你家来玩了)

 

甘廷学:哈那偶,阿果锅喜(你是哪个,进屋来玩)。

随记:甘老摩的声音随同他的身影一同走到家门口,招呼我到他家的煤火前坐下,他递上一根烟,给我倒上一碗酒后,我说明了来意。他便电话给他老表,同为老摩的杜传远;我也电话给甘老摩的邻居、我的堂姐夫、兴仁县彝学筹委会办公室主任杜传坤,他们陆续赶到。我们便开始聊聊,关于那瑟铺(彝族)的点点滴滴、、、。

 

  磊:今年春节回来,从凉山给你们带了几张彝族歌舞方面的碟片,你们通过碟片可以初步的了解凉山的彝族风情。同为彝族,只因我们支系不同,语言,服饰,生活习性等也各有特色。

 

甘廷学:麻烦你了。凉山现代彝族文化是保留得相对较好的一支,我们周边很多地方的彝族都不讲打话(彝族话)了,彝族传统文化也渐渐消失。

 

赵磊:周边不会讲彝族话的村寨,彝族老人过世时是否会请你们老摩去做超度?春节前后是否会请你们去安位老祖公(阿波果)?附近彝族人结婚新娘快到婆家时是否还做回车马?婚礼第二天是否还吃猪肘子仪式?

 

甘廷学:附近的彝族老人过世都要请我们老摩去做仪式,如不会说彝族话的新庄、安逸、双泉寺、银厂、蓖格、雨普等村寨。你们嘎纳有家谢姓的彝族搬到黄果树去住很多年了,还请我们去给他们家安位老祖公(阿波果)。虽然他们都不会讲彝族话了,但每个彝族家庭都安位有老祖公的坛位的,否则,就跟汉族没什么区别了。

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在外面自由恋爱后成家立业,这部分人很难按照彝族的传统文化办喜事了;如果是在老家附近嫁娶的,都还是按照彝族传统婚姻来办理的。如最近我们村结婚的、你的表叔杜健和你的老表杜家鑫他们结婚时都做了回车马和吃猪肘子仪式。

 

  磊:近些年我们附近的彝族和其他各族通婚的人多吗?你们是否赞同族内婚配优先?

 

杜传远:我女儿在外打工,自由恋爱,准备嫁给汉族。后来由于我们家长的强烈反对,她也明白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后来就重新选择在了堵白(哆博K),我们二老的心里也算踏实点了。

杜传坤:从民族文化传承的角度看,族内婚配优先是可以考虑的。但从人类进化和个体体格改良的需要上来看,我还是非常赞成跨地、跨民族通婚。换句话说,民族文化的传承跟跨地、跨民族通婚并不矛盾,民族群体中个体体格的优化和素质的提高,应当摆在比民族文化传承更重要的位置上。

 

  磊:我们附近的彝族人过世是什么时候开始实行土葬的?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甘廷学:这个时间年代不详。彝族历史上是个长期迁徙的名族,最早实行火葬是因为想把逝者的身体烧成骨灰,便于携带到祖先的发源地去,后来因为越走离祖先的发源地越远,把骨灰带到祖先发源地去是不现实了,才逐渐开始实行土葬。

 

  磊:兴仁县居住的彝族人较少(全县人口约50万,彝族人口为6000人),很难找到关于这地方彝族先辈迁徙的相关资料,在你们老摩的口传经文里是否有相关描述?

 

甘廷学:我们附近的彝族大部分是明朝期间从云南搬迁过来的。明朝洪武蛇年,朱元璋调北征南时期,我们甘家是从大理府来,甘家的彝族姓是扎喜,我们附近的彝族不同姓氏都是来自云南不同的地方。

杜传坤:彝族群体迁徙的情况,彝族毕摩的经书《指路经》中有脉络可寻,但古今地名有异,难以准确查对。

 

  磊:我们附近的彝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正月初一到十五,每晚都要到过世老人的坟前亮灯?你觉得这是周边民族影响所致吗?

 

甘廷学:彝族是不亮灯的,因为我们彝族每家安有老祖公(阿波果)的,就在自家的老祖公前点灯盏到天亮;彝族老人过世后,前三年每年大年初一第一天,在自家煮饭供奉,吃完后再到山上坟前祭拜,准备酒、香、纸、鞭炮、菜等,叫送早饭(彝族话叫七喜活)。主要体现彝族对逝去老人的孝敬和挂念。那些到坟前亮灯的人家,肯定是受到附近汉族的影响。

 

 随着国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近些年国家开始抓精神文化建设。在兴仁县在以野场为彝族中心的村寨,如何抓住国家的民族政策,做好彝族文化的宣传与继承?

 

杜传坤: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对民族地区实施了很多优惠政策,比如民族区域自治、民族干部优先选拨培养、中考高考给少数民族学生加分、计划生育上在职的少数民族夫妇可以生两孩等。现在,国家高度重视民族、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和保护,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从其历史价值、文物价值、经济价值诸方面看,我们都必须要开展好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开发及保护,由于受经济和人才两方面的制约,开发力度远远不足,保护和宣传更是难以落到实处。

 

  磊:去年在央视一套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奢香夫人》,银屏里讲述的彝族故事,你们以前是否听说过?

 

甘廷学:电视我只看过一节,后来买了碟子都还没看完。以前听说过,但记忆有点模糊。

杜传坤:奢香夫人,为西南广大彝族地区的经济政治的稳定和大明王朝的统一作出了重大的历史贡献,奢香之子陇弟被大明皇帝赐姓为安。两百多年后,西南王吴三桂为了统一西南的政令、军令,诱使彝族各部到水西举行大型祭祖活动,然后污蔑为聚众谋反而镇压之,以安坤为首的西南彝族土司势力被颠覆。后吴三桂割据叛乱被清王朝镇压,为了稳定的需要,清王朝在西南恢复了部分土司机构并派流官辅治。

 

  磊:由于历史等多种原因,如今生活在阿计营一带的彝族人诸多都不会说彝族话,记得我小时候野猫洪村(瑶买)的人在日常生活中都用彝族话交流,短短十多年的时间,他们现在几乎都不讲彝族话了,长此以往,那瑟铺话就在我们这代人身上终止了。你们长期在家的有没有种危机感?

 

甘廷学:不一定,只要是彝族聚居的村寨,父母双方都会说彝族话的,他们的子女都会说彝族话。只是有些人从小随父母在外,长期不在本地,脱离了语言环境,长大了就不会讲彝族话了,久而久之,就金口难开了。比如像你,生活在彝族住户相对少的嘎纳,父母虽然会说彝语,但跟你们兄妹们说得不多,你们就不怎么会说了。

杜传坤:彝族聚居的村寨,目前虽然还谈不上民族语言失传的危机,但随着对外经济、文化的交往在广度和深度上的加深,汉族主体文化的强大同化能力,将使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发扬变得岌岌可危。

 

  磊:老摩是彝族的知识分子,对彝族的各种文化都比较了解,面对彝族文化即将被同化的现状,你们有何感想?

 

甘廷学:现在还算赶上好时期,再不挽救彝族文化就完了,县彝学会筹备成立就是开了个好头。大家齐心协力,你们在外面打拼的,在做好自己工作的同时,也非常关心彝族文化的发展,这种精神是很难得的。当地的彝族工作人员和其他同志们也要努力,我们老摩也要把自己的毕摩文化传承下去,这样彝族文化的保护和发扬就会越来越好。

杜传坤: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同化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任何力量都难以阻挡。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护好民族文化,就要在传统文化的挖掘与保护上多下功夫,让后代有籍可考,有据可查。

 

  磊:我门附近的彝族人过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汉族的道士先生来做法事的?佛家道家文化与老摩文化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杜传坤:最开始应该是在土地承包后,大概1980年左右。有家老人过世,找了车朝富的老爹看日子,他说这个老人的葬礼需要请道士先生和阴阳相来做后代才会吉祥,这家人就采用了这种做法。从这件事情过后,大家都觉得请道士先生做道场又唱又跳的比较热闹,族人们就开始跟风了,一直到现在。佛家、道家文化和彝族文化联系不大,在丧葬礼仪中只起热闹的作用,婚丧嫁娶中主要还是由老摩来执仪。

 

  磊:请七姊妹和请刷把神以及请天牯牛地牯牛,他们的来源和寓意是什么?这几年是否还有族人在玩这些民间活动?

 

甘廷学:(来源忘记了,想起后告诉你)。这些年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老人和小孩在家,几乎都没人搞这些活动了。

杜传坤:彝家的这些“请神”活动,其原因多是传说,无据可考。其实质应当属于巫教神经控制术,其神奇效应与可观赏性值得研究。

 

  磊:彝族姑娘出嫁舞“阿买戚托”这舞蹈起源于什么年代?什么背景?从什么时候开始姑娘出嫁时不再跳这个舞了?荧屏上展示的“阿买戚托”是否还原了我们这个民族舞蹈的真实面貌?

 

杜传坤:阿买戚托是彝族先民在劳作之余,摸仿一年四季生产活动的造型自编自导并在长期的传承中不断加以完善提高而形成的一门民族舞蹈艺术,主要在喜庆场合跳来助兴,反映了彝族人民的勤劳和智慧。改革开放后外出打工潮兴起,年轻人大部分外出做工,婚嫁场合中就跳得少了。搬上荧屏的“阿买戚托”有的被加工得面目全非,有的得其形而不得其神,与原生态的系列舞蹈动作相差太远。

 

  磊:由于战事、迁徙、政策等因素,你们老摩的经书被焚烧,你们学习时都是靠口传,在此情况下,随着岁月更迭,内容将会越来越少。在日后的仪式中,是否能用彝文把这些内容记录下来?

 

甘廷学:这些经文用汉字表达的话,难免会扭曲原意,大野场谢朝阳1999年到2001年在贵阳系统的学习过两年的彝族文化,我前年在大野场做仪式的时候就和他商量过,让他记录下来,他说不急,后来这事就被搁浅了。

 

  磊:听我堂爷赵国相(黔西南州彝学会会长)说,黔西南州只有你们五个个老摩了,若全州近九万的彝族同胞需要做仪式,你们忙得过来吗?

 

甘廷学:黔西南州现在只有我们五个老摩了,你堂爷爷去考证过的。腊窝康老摩(无后代)传了杜德富、谢银清他们两个,我们现在五个老摩分别是他们两个的第三代弟子。晴隆县三宝彝族乡的老人过世和安老祖公都来请我们去做仪式。

 

  磊:麻烦甘老摩了,在你家过了个大年初一,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我现到大野场去看看,听说他们今天搞活动。

 

甘廷学:好的,那就慢慢的去了,有时间又过来玩。

 

结束语:由于社会发展步伐较快,老摩们也从专业的彝族祭祀活动中解脱出来,平时做农活,农闲时外出打点零工补贴家用,近些年还跟附近的汉族学做道士,生活方式多元化。在我们聊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再三叮属,要求相关上级部门给他们五个老摩每人做一套彝族服饰(因除凉山外,其他彝族地区几乎都没传统彝族男装),便于做仪式时穿。经过一个下午的交流,让我感触颇多。由于社会发展,农村很多中青年都外出打工了,家里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小孩,长此以往,古老的彝族传统文化或许将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湮没。希望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发与保护的过程中,各级党委政府更加多多关注彝族文化这一块,让彝族文化得到更好的守护和传承!

 

人物简介:

甘廷学,彝名:扎喜东明,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大山乡野场彝人,腊窝康氏老摩的第四代弟子,十一岁开始学老摩。

杜传远: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大山乡野场彝人,甘廷学的老表,老摩师兄。

杜传坤:1968年出生,大专文化,中共党员,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大山乡野场彝人,兴仁县直属机关党委工作人员,兴仁县彝学筹委会办公室主任。

赵磊,彝名:雅姆阿松,1982年出生,贵州省黔西南州兴仁县嘎纳彝人。早年毕业于四川省服装艺术学校装璜设计专业,现于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本科学习,2004年迄今在上海谋生,室内设计师,上海彝族活动发起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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